我所见的泼水

    泼水是四川凉山彝族的古老习俗，仅在婚礼中进行，常把肃穆的婚礼搅得高潮迭起，让庄严的婚礼变得异常活跃。彝族婚礼因为有了泼水而变得灵动绚丽！
    正月初一，我随一个彝族送亲队伍到了男方家所在的海拔２０００多米的四川省德昌县马安乡花椒村。那是山顶上的一个村子，送亲队伍和新娘在屋外的一个收了庄稼的地里歇着。几项仪式完毕后，送亲队伍里选了几个小伙子去男方家抢肉、饭团和藏着的钱，但得通过姑娘们层层设防的泼水关卡，眼看泼水将要进行。
    男方家里这会儿正为泼水忙着。砣砣肉和饭团早已放在正屋的一个簸箕中，钱也被一个老人藏妥，只等对方来寻。最热闹的是院中，只见十多个女人，以年轻姑娘为多，能盛水的桶盆统统盛满了水，几个姑娘面前放着几个容器，手里提着瓢盆，还有直接手拿胶水管龙头的，还有两个小女孩儿拿起盛满水的饮料瓶子……她们要么居高临下，要么躲在必经之路旁，严阵以待，仿佛如临大敌。男人们在旁边站着看热闹，这场面让人忍俊不禁。
    只听男人堆里有人说：“来了来了！”
    院里的人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却不见有人进门，突见墙边露出两个小伙子的头来。这两人是送亲者，也就是被泼对象，他们欲从院墙翻入，想躲过姑娘们的层层设防。众人轰然大笑，不依不饶，大喊：“从门进来！”
    两人无奈，只好返回正门外，他们伸头在门口瞅时机，突然一个小伙子嗖地冲进来。说时迟那时快，七八个姑娘猛地扬起手中的瓢盆和水龙头，把水泼向、射向小伙子，人们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来人已奔进了屋。
    这时，门外又一个小伙子冲进来，想趁姑娘们还没回过神冲进屋里，可是姑娘们泼水可是有经验的，早防着哩，她们手里的水又迅速泼将出去，人快水更快，人水交织，水花在阳光里闪出五彩的光芒。
    隔了一会儿，只见这两个小伙子落汤鸡一样从屋里出来。我这才看清，他们的上衣早已湿透，手里还拿着一个饭团。两人先后瞅时机猛向屋外冲，可是依然遭到姑娘们的冷水攻击。冷水在他们身上开了花，惹得旁边的人喝彩和大笑。
    后来冲进来的几个人都是相同的遭遇。此时的泼水对于姑娘们来说是乐事，而对于小伙子们来说却苦不堪言。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小伙子说：“这水泼在身上，就像子弹打在身上一样！”
    他们这泼水仅十几二十分钟，可是非常激烈，像暴风骤雨！
    第二天，送亲的队伍要返回，送亲的人上了公共汽车，只见几个阿咪子不知几时尾随到了汽车旁，手里提着啤酒瓶和大橙汁瓶，里面盛着水，乘人不备，将瓶里的水洒向一窗内即将离去的小伙子身上，又开始泼水！
    只不过，这一天的泼水大出我的意外，没有昨天的“暴风骤雨”，这次泼水浪漫温馨，像和风细雨。那些未婚姑娘的水洒在未婚小伙子的身上，美得小伙子身上冷，心里热。

　　为啥要泼水

    彝族盛行泼水，照阿咪子的话说要把小伙子泼得像“阿海日吉”（彝语，意为淋了水、落了水的耗子），要让小伙子“半死不活”才放他走。有时小伙子跑掉了，就会被二三十个姑娘跟着追去，只要捉住，就把他的外衣脱掉，把他揪到水边猛泼。时常有客人们正蹲着吃饭，姑娘们冷不防突然泼去，让人吃不成饭只好逃走。有时泼得男子们逃上山林去躲也要遭阿咪子们的袭击，以致无法吃饭无处睡觉。过去有小伙子爬上树去躲，姑娘们就拿斧头去把树砍倒捉下来泼……呵呵，这么厉害的泼水！遇上这事，主人有时只好将饭菜送到外面让客人吃。
    泼水一般在订亲和迎送亲仪式上。被泼对象为男方家到女方家订亲的男子，接送亲队伍中除新娘和“马儿”（背新娘的人）不被泼，其余均有可能遭泼，新郎在婚后三天到女方家要被女方家女子猛泼。泼水者为女子，老少不论，但以年轻姑娘为多。有时有数十个女子的泼水队伍，很壮观。有时男子也可以反泼女子，但较为少见。
    为什么凉山彝族要在婚礼中泼水？说法很多，但最可信的说法是，姑娘们对男方将要娶走相好的姊妹表示依依不舍，就接二连三地用泼水方式阻挡接亲。

    泼水在变

    时代在变化，为免客人受冷水之苦，衣衫不洁之忧，不让漂亮的房舍被泼脏，干净的地上被泼湿，不少地方彝家的泼水正在消失。凉山彝家泼水多姿多彩，有很强的地域性，可称十里不同俗。
    泼水的意义早已转变，泼水是为婚礼而助兴，大多参与者加入为的是嬉戏欢娱，但对于部分青年来说就不同了。不少彝家青年男女通过泼水相互认识结交的极多，泼水是自由婚恋的开始，伴着他们的多是幸福的未来，这时水就是“媒”！　
    蓝天白云下的彝寨里，穿着艳丽民族盛装的阿咪子泼水的动作像跳达体舞般优美，笑声就像山中的云雀般悦耳……彝家泼的哪里是水呀？分明泼的是歌！是舞！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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