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撒贝宁

嘉宾：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 张立

　　昔日 漫山可见大熊猫

　　今天 大熊猫只单影薄

　　失踪的大熊猫

　　大凉山位于中国西南地区横断山脉的东部，山中气候温和、植被茂盛，其中常年活跃着的珍稀野生动物就有金丝猴 牛羚 豹等20余种，这里曾经是野生动物繁衍生息的天堂。为了有效地保护这些人类的朋友，2001年春天，在四川省雷波县境内一个占地3.88万公顷，野生动物资源最丰富的自然保护区——麻咪泽保护区建成了。

　　四川省雷波县位于大凉山的关键地带，地形复杂，最高处海拔达到4076米，全县拥有49个乡镇和数以10万计的人口。人类在这里定居可以追溯到距今2000多年前，当地的山民祖祖辈辈在边远高山之中繁衍生息，与大山相依为命，与野生动物互为比邻，过着简朴而快乐的生活。因为这个地方的条件很差，缺水缺电，保护区建成以后，首要的工作就是对区内整个山林的自然生态做全面的调查。而调查中的重点，就是我国的国宝大熊猫。

　　大山里森林形态复杂，水资源丰富，生长着茂密而鲜嫩的竹林，这里成为对生活环境极为挑剔的大熊猫理想的庇护所。然而，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10年一度的全国大熊猫普查结果显示，它们在麻咪泽的生存状态十分令人忧虑。1975年，麻咪泽自然保护区境内第一次全国大熊猫普查的时候有100多只，第二次普查的时候有30多只，到了1995年第三次普查，山上的大熊猫只有两只了。

　　在1975年到1995年这20年的时间里，麻咪泽境内大熊猫的数量锐减，现在已经处在灭绝的边缘。目前，保护区工作人员肩上的重担就是保护好惟一幸存的这两只野生大熊猫。然而在2001年5月的一次调查中，巡山的工作人员寻遍了整个大山，却仅仅找到了1只大熊猫的踪迹，另一只去哪了呢？会不会迁徙到别的山上去了呢？因为雷波县的财政收入主要靠采伐和变卖天然木材，所以对当地的山民来说上山砍树成了家庭主要的收入来源，但是一味的砍伐对于栖息在山林间的野生大熊猫来说，却无疑是一场灾难，它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大部分都被迫向北迁徙了。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国家已经认识到了这个危害。1999年，四川省人大颁布了《天然林保护暂行条例》，禁止采伐天然林，可是祖辈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们却因此断绝了生活的主要来源。对于雷波县的山民来说，山上生长的野生竹笋便随之成为了他们生活的依靠。采摘竹笋就成为当地人养家糊口的唯一手段。

　　每年的春 秋两季，野生竹笋长势茂盛，是这里的人们上山采笋的好季节。然而，山民们的致富行动却可以将大熊猫对平静生活的渴望彻底粉碎。为了开发竹笋资源，人们经常在山里用硫磺熏制竹笋，当浓烈的硫磺烟随风飘过时，周围的山林树木全部会被毒死。 
 
　　也许正是因为人们对自然资源的过度开采，那只失踪的大熊猫被迫离开了故乡，迁徙了。对此，保护区工作人员惋惜不已，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却从雷波县公安局传来了。公安人员接到群众的报案，有一伙人在保护区投毒捕杀了一只大熊猫，并准备高价出售大熊猫皮。难道淳朴的山民真的有这么大胆，视法律于不顾吗？保护区负责人告诉我们，通过工作人员长期不懈地宣传教育，保护区内的居民都明白，大熊猫是不能杀的，然而事实却是无比地残酷。是谁要残害这个无辜的生命呢？

　　经过缜密地调查，雷波县公安局的民警们在突击行动中，截获了那只可怜大熊猫的皮毛。保护区的工作人员一眼便认出了这就是大家一直在寻找的那只失踪的大熊猫，成年雄性，生前重达130公斤。这张有些发黄的熊猫皮嘴部很恐怖的大张着，身躯蜷缩在一起，好象致死也不相信一直与自己友好相处的人类会对下此毒手。

　　面对这一切，所有人都感到无比痛心。在公安机关的共同努力下，案件很快侦破。5名犯罪嫌疑人进入警方视线。雷波县谷堆乡大谷堆村的村民阿作左石就是杀害大熊猫的5名凶手之一。在公安机关的审讯中，阿作左石承认了那只大熊猫是被他们一伙人投毒杀死的，但是他坚持说大熊猫的死完全是个意外。原来，当地山民依靠大山为生，至今仍然保存着随便捕猎野生动物的生活习惯。一天，阿作左石和同村的阿体古且上山采摘竹笋时，意外地发现了类似野猪的野兽脚印，他们习惯性的想到一旦捕到猎物，就能够给他们带来一笔额外的收入。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两人当即决定，用毒药毒死这只动物。

　　于是他们分头买来了剧毒农药和绵羊的内脏，在发现脚印的山林附近设下5处死亡陷阱。一直到3个月后，阿作左石和其它帮助寻找猎物的4个同乡一起上山看看是否有收获。然而，当他们5人在麻咪泽的一个山沟里发现被自己毒死的竟然是一只野生大熊猫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知道大熊猫的价值，也知道他们为此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最终，利益的驱使战胜了理智，5个山民面对已经死亡的大熊猫，操起了尖刀，剥下了它的皮毛，并且准备以4000元的价格卖到山外。也就是说，每个人最后能够分到800元。2003年7月1日，四川省凉山州雷波县人民法院作出判决，因犯有非法杀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罪，判处被告人阿作左石和阿体古且有期徒刑14年，并处罚金3000元。因犯有非法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罪，被告人黄长喜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2000元。另外2名犯罪嫌疑人吉窝各日、阿作拉石现在逃。

　　5名罪犯当时把这只大熊猫皮谈好的定价仅仅是4000元，也就是说分到每个人的头上可能只有800元钱，为了4000元钱，他们可能毁坏的是整个地区大熊猫的生态环境。但是，本案罪犯黄长喜的在谈气监狱里的生活时，竟然是一副心满意足的口气，他说平常自己在家连饭都吃不饱，而在监狱里不仅伙食有保障，每个月还能吃到荤腥。

　　原来，雷波县是国家级贫困县，普通农户人均一年的收入只有二三百元，并且在全县的人口中有45％是少数民族，大部分听不懂汉语，这给山外先进生产经验技术的传入带来了一定的困难。贫穷的生活使得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们遗留下来捕猎的习惯，以补充日常生活的需要。然而，在盲目的捕猎过程中，村民使用的自制工具却会不可避免的伤害到一些受国家保护的野生动物。 
 
　　据了解，现在情况已经有所改善，雷波县林业局的同志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开始在全县推广退耕还林，让山民们种植经济作物，逐步解决山里人的贫困局面。比如一种雷波脐橙在当地可以卖到每公斤14元钱，如果管理得当，每种植1亩脐橙，果农的收入就可以达到每年5000元以上。如果从野生动物保护来说，退耕还林肯定起到很积极的作用，让动物们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的家。

　　现在保护区里只有1只野生大熊猫了，在离开前，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它了，很是放心不下。我们希望，当猎杀不再成为一种风俗习惯，当村民们有更多方式的生活来源，我们能还野生动物们一块属于它们自己的生活空间，与我们人类永续共存。

　　主持人：看完今天这个节目之后，我相信这只大熊猫的命运肯定会牵动很多人的心。尤其我看到它最终还是死在人类手上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地惋惜。当地的山民辩解说，当时他们投毒并不是为了毒害大熊猫，而是为了野猪，这种对象判断上的失误能不能够使他们避免法律的惩罚？

　　张立：我觉得是不能够的。《野生动物保护法》明确规定，如果要狩猎的话，也需要相应的各级政府机关来颁发狩猎证，此外还明确地规定严禁使用军用的枪支、毒药和炸药狩猎野生动物。不管他们要捕猎的是什么样的野生动物，首先他们使用这种投毒方式以及他们没有经过任何批准，就去进行捕猎，这首先就已经违反法律规定了。

　　我国《刑法》第341条规定：非法猎捕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或者非法收购、运输该类制品情节特别严重的，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此外，违反狩猎法规使用禁止的工具、方法进行狩猎，破坏野生动物资源，情节严重的也构成本罪。

　　主持人：山民们说他们为了野生动物的皮毛和肉才去猎杀这些野生动物，正是这样一些最原始的利益的驱动，使得他们采用各种各样不择手段的捕猎方式，也使得了动物受到了灭顶之灾。比如，狩猎者自制的铁夹子可以夹断鹿的腿，而狗熊被夹住后会被活活地饿死。而一种叫千斤闸的装置是陷阱上架上树枝，上面再压上1000公斤的石块。在山西佛坪一口千斤闸下，一只狗熊和两只野猪毙命，最后更是夺去了一个上山巡视的熊猫调查员的性命。

　　主持人：在很多时候，我们谈到环境问题包括保护野生动物的时候，它总会和经济落后联系在一起，怎么去解决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

　　张立：众所周知，值得保护的地方或者是保护得比较好的地方，它的经济相对都比较落后。1988年，我国颁布的《野生动物保护法》现在正在修订，很多法律专家，包括野生动物保护的工作者都纷纷提出来，以前的保护方式可能已经落伍了。现在大家提出来在保护动物的同时，要关注当地贫困的老百姓生存和发展的问题，只有保障了他们的生存和发展的，

　　才能鼓励他们，引发他们的积极性，参与到环境保护里来。

　　目前，国家政府会对贫困地区者是退耕还林的地区的老百姓一定的经济补偿，这是一方面。另外，很多国际组织都是在野生动物比较丰富的地区，或者是说遭受动物侵害比较严重的地区，提供给老百姓一种小额的扶贫贷款。我们现在在谈的修改《野生动物保护法》之中，也谈到了野生动物肇事的补偿机制的问题。我们建议野生动物一旦对老百姓的人身 财产造成了损伤以后，国家相关的部门应该给予老百姓一定的补偿金。所以，保护环境同时，也要兼顾人的发展。

　　主持人：我们谈到动物受到伤害，环境受到破坏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们还是一再地强调，没有买家就没有市场，如果我们每个人不去做野生动物制品的消费者，可能这条杀戮的途径就会被我们切断，只有活着的生命才是最美丽的，拯救它们也就等于拯救我们人类自己。

　　记者：张亮 李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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